每一個崑崙人都希望葬身於此。
當然,他也是。
那澹臺蓮州呢?他想,以那人的癖性,都三輩子了,他還能不了解嗎?
澹臺蓮州多半會想要回父母朋友的身邊吧。
與其在這裡變作一把不起眼的孤零零的殘劍,無人問津。
還是回到人間,讓那些愛戴他的人們為他修建一座漂亮的墳墓,從此幾百千年,受人膜拜與敬仰。
那才是澹臺蓮州應該得到的。
是啊。
多好啊。
他也希望能看到那樣。
他閉上雙眼,數生數世的過往雲煙般飛快地從他的回憶中掠過。
十五歲的澹臺蓮州好像就站在他的面前,最後一次問他:「你就不想再一次遇見我嗎?」
岑雲諫手一松,佩劍擎天隨即從他的手心滑落,落地的一瞬間,像是受到了什麼無形的力量從內而外地撕扯,將其碾碎作齏粉。
那人對他說:「你已經修成了至高的境界,你為什麼要選擇一個,你完全可以什麼都要?」
天機就在他的掌心。
「你想回到最開始。」
「回到最開始,從頭再來。」
最開始呢?
最開始是什麼時候呢?
他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。
他記起來,在幼時,有過那麼一個稀鬆平常的日子——平凡到他好像已經忘記很久了——那天有個好天氣,崑崙山上方的天空沒什麼雲,他便想著練一練御劍術。
御劍術對於劍修來說是最基本的技能,但不知為何,他總學不好。
其實在他小時候,他懼怕高處,每次要他從山頂上往下看,他就覺得心驚膽戰、雙腿發軟,但他從來不好意思說出來。
為了能夠完成作業,他不得不在課餘時間暗自下功夫練習。
練了一遍又一遍,每次劍剛飛起,就搖搖晃晃跌落下來。
這時,澹臺蓮州冒了出來。
也不知澹臺蓮州從哪冒出來,他總是這樣像是自然而然地出現,滿身晴光似的,明媚燦爛,歡歡喜喜地對他說:「你都學到御劍啦?我最喜歡御劍術了!可以像那樣嗖嗖嗖地飛來飛去不是嗎?我也想要飛起來。但是……但是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夠追上你和你一起學,你可不可以帶我飛?」
澹臺蓮州咋咋呼呼的,方才上一句話還在手舞足蹈,下一句時,卻又撓頭困擾起來。
唉。
他沒信心能飛得好啊。
可對於澹臺蓮州那充滿期待的目光,他又無論如何都無法說不可以。
於是,澹臺蓮州跳上了他的劍,他想了想,隨後上去,怕這傢伙會不小心掉下去,便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了澹臺蓮州的腰。
岑雲諫小心翼翼地驅動御劍術,不知為何,每次在小蓮州面前,他總有一种放不下的奇怪的自尊心,想要表現得更好,想要用小蓮州用閃閃發亮的眼神看著他,儘管彼時他還不知道自己心裡是這麼想的。